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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態攝影如何以電影動態呈現?    

有篇文章討論攝影能否像畫適合做展覽,文章結論是否定的。論點是因為攝影講究畫面精簡,相框裡的內容越精簡越好,不像畫是一筆一筆添加上去的,所以可看性不足。不能像看畫一樣層層剝開細細品味,這論點未必正確,卻也給我一些反思:對,如果我不知道照片背後的故事,那我看的只能是"一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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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照片當電影看適合嗎?

"薩爾加多的凝視"提供一種可能性,畫面在一張張照片上停留,聲音敘述著拍攝的情境或是心路歷程。觀者得以更加靠近"薩爾加多"或他所"凝視"的世界。導演溫德斯說:每張照片可以是一部電影的第一個鏡頭。"薩爾加多的凝視"第一個鏡頭是溫德斯早年買下一張薩爾加多拍攝的照片(上圖),溫德斯開宗明義就說他拍這部片的動機。他說:每每看見這張照片都令他感動落淚,因此對拍下這張照片的攝影師感到好奇,想探究是什麼樣的人拍下這畫面,是什麼驅使他?於是,我們順著薩爾加多的攝影歷程娓娓敘述著他所見到的世界失衡與苦難,感受薩爾加多為何脆弱為何堅持為何轉變。

以下為補足影片無法詳加敘述薩爾加多的背景,內容部分由薩爾加多口述自傳"重回大地"而來,非"薩爾加多的凝視"所提及。

薩爾加多在國土面積是法國15倍的巴西出生,在家排行第八個孩子上頭有七個姐姐,父母培訓年幼的他獨自一人出門探望已經出嫁的姐姐,家裡擁有一大片農場在土地上養著牲畜,要趕五六百頭豬到屠宰場需要花45天的時間,年少的薩爾加多因此學會在緩慢的旅途中談天說地、流覽風景。他說:攝影也是以這樣緩慢的速度進行,以生命本身的速度行進,想要攝影,就得尊重生命。

於是,我理解在他鏡框裡的各式生命似乎都想說些什麼的感覺從何而來。彷彿,我正對著照片中的主角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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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爾加多從大學時期開始參加示威運動抵制巴西獨裁政權,為逃離巴西獨裁政權也為了完成經濟學博士學位來到法國,人權與民主的故鄉"法國"。離開巴西以後,整整十年的時間回不了巴西。政治在薩爾加多的生命裡刻劃出流亡者焦慮的面容,攝影無非是薩爾加多抵制或支持的方式。他說:攝影是我的生命。我所拍攝的照片都與自身經歷的時刻息息相關。這所有影像之所以存在,乃因為生命;是我的生命催促而成...

從薩爾加多的作品歷程,可以看出他生命的脈絡、看到他對經濟體失衡的控訴,一幅幅影像同時也是他生命的串連。每一張照片都可以是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每個鏡頭之後的展開一個故事,故事又引燃下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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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大型攝影計畫就是他生命裡經歷的一幕又一幕,在拍攝影像的同時攝影師也被記錄下來。為何拍攝、為何如此構圖、如何選定計畫主題,一張照片的背後從拍攝前到沖洗後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花費六年時間完成的"出埃及記"攝影計劃出自薩爾加多對流落異鄉成為非法移民身分的處境感同身受,表達出不僅是迫於環境、政治、宗教、經濟而遷移的人們內心焦慮,既堅強又脆弱的身軀,也穿透影像說出這世上多數人離鄉背井的無奈與希望。從照片裡看到的不是他在拍誰,不是我消費了誰,而是共同敘述這世界無需翻譯的語言:生存。其中,有極大的包容力和對經濟體制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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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盧安達大屠殺的路途,人類的惡幾乎打倒薩爾加多,身心都遭到重創讓他失去對人的信任,也失去對自己求生的意願。停下工作,回到巴西將變得光禿禿的家園一顆顆重新種回去恢復生態系統,在小樹逐漸長大的過程,土地慢慢有原始林般茂盛的面容,被自然療癒的薩爾加多也找到實現他政治理想的方式:地球研究所、創世記攝影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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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台灣影評人對此片幾乎是一面倒的"批判",認為在片中看不見溫德斯的凝視,缺乏身為紀錄片附載的社會責任(心想拍紀錄片的壓力也太大了吧!),轉頭看身為愛好紀錄片的自己會不會就應該肩負超高的道德與社會責任?這樣隱形的高門檻,會不會就是壓抑著台灣電影與電影市場伸展的因素之一。批判是容易的,但希望人們在批判一部作品時,不是為了這部影片沒有滿足您覬覦他人扣上道德枷鎖成為受難者的期待。或是,期望把紀錄片當百科全書,認為影片有責任回答你的問題自己卻根本不用心的去理解拍攝者與被攝者之間不可侵犯的信任。

再者,從溫德斯早期的另一部紀錄片"碧娜鮑許pina"裡就能夠明白,對溫德絲而言決定拍攝一位藝術家的紀錄片初衷都是對這位藝術家的尊敬與喜愛和好奇。批判始終不是溫德斯的風格,卻也因為他的包容力才能搓揉型態不同的藝術,成為另一種可能。Pina是舞蹈,薩爾加多的凝視是攝影,兩者都是純粹到看不見其他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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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曾在《旁觀他人之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一書中批評薩爾加多的移民群像,「把拍於三十九個國家之內的各種不同因由和類型的苦況,全都歸納於這個單一的標題之下。藉題材全球化而把淒惶放大,或許能激使人們多一點『關懷』。但也可能令觀者感到人間的苦難太過碩大無朋,太過無法挽回,太過宏偉壯麗,任何地區性的政治干預都無補於事。以如此龐然的篇幅去處理這題材,徒然令人的同情心掙扎踉蹌,變得抽象不實。」 

那麼讓我們思考攝影師的專業範疇該到何處停止?停與不停都有各自的難處,不在當下不是親自經歷憑什麼事後去批判。評論的本質不應該是判斷作品優劣,而是成為受者得以理解更多的管道。

你已看見他的靈魂何需再問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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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有一段,工作人員跟著薩爾加多到北極拍攝"創世紀"計畫,不在拍攝計畫內來了一支北極熊趕走薩爾加多想拍的目標。影像裡的北極熊相當有趣,也稱得上是難的一見的場景,但是薩爾加多卻放下相機,苦惱的低下頭。導演問:為什麼不拍?

他說:沒有好的構圖,就只是在展示熊而已,那不是照片。

這是全片唯一在紀錄中平實說出的一句話,也體現了薩爾加多對攝影的理念。

 

 

 

紐約時報專訪

TED薩爾加多

侯孝賢與文.溫德斯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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