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一對父子的日常,是的,就只是吃飯、四處走走、各自工作的那種生活片刻;對每個人來說平凡不過的日常生活,卻因為五十歲的陳鴻凍有個三十歲患有自閉症的兒子,日常生活就成為困難重重而且具有極大不確定性的面貌。日復一日,直至終身。
一開始咆嘯、重拳落在人身上的聲音與旁人的制止聲,沒有直接的畫面;但畫面又好像早就已經放置在腦海中深刻的呈現。而且,我絕對相信這不是僅有的一次衝突,於是,陷入深遠的驚嚇、無奈、哀傷中。為什麼、如何、對或錯都不是這樣的情況下要去追究的,因為這一切就是無可迴避的發生著。
因為真所以駭人。
“我很珍惜,孩子可以回到身邊;家有一種在等待我回去的感覺”立夫爸爸的這段話讓我對’築巢人’這個片名有了清楚的想法,心中驚呼著原來是被需要的感覺,讓他可以歷經許多困難展現令人折服的深情,立夫爸爸與不斷搬東西回家的立夫都以各自的方式築這個家,也是這部片不至讓觀眾溺斃在全盤悲情、感傷裡重要的溫暖浮木。
被攝者的特質經常增添了記錄片的戲劇性與深度,立夫爸爸那句“我畢竟不是一個有偉大性格的人”道出他或大多自閉症家屬一直以來都存在的脆弱,喚醒觀眾對於這些家屬理想化的幻覺與在這樣關係下過份沉重的要求,忽略原本就是平凡人所以也會感覺累也會喘不過氣。幸運的在片中立夫爸爸清楚述說並勇敢公開他的脆弱與不堪。
片末,立夫爸爸說:我放棄可不可以…
這更讓我驚覺到身為觀者的我們,沒有任何資格與立場回應立夫爸爸的提問;儘管影片迫使觀眾進入這對父子的世界,但是在影片結束散場後才更強烈感受到他們只有彼此,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這部影片可以增加觀者許多經驗與感受,甚至可能改變對社會邊緣人的態度,卻無法改變他們的那些日常。生活依舊,不見終點…
沈可尚導演以堅強的勇氣直視、坦率的氣度與被攝者保持距離採取中立不偏頗的態度,純粹凝視記錄的方法讓故事得以自在伸展因而更加趨近真實、客觀的表現;並且提出正確的問題讓觀眾可以瞭解、體會,進而擁有同理的能力。築巢人的影像細膩、透過隱喻的影像融合故事、光影的變化等組成相當豐富、帶有優柔詩意的畫面。正如同導演對記錄片拍攝的前提:溫柔的質疑;畫面沒有直接的衝突給人溫和的感受,但這樣的溫和又不失堅毅的力量。
片長僅53分鐘,在他們父子之間節錄一段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的篇章;卻給了觀者思索的起點,精準有力的撼動;更促成自省的能力以及早該共同面對的社會問題、責任,形成社會學習的管道。
在參加許多映後座談中觀察到,有些人認為記錄片應該是客觀、真實呈現事實在過程中不干預被拍攝者,也有人覺得記錄片導演在影片中應該要有目的性、明確表示立場甚至走進攝影鏡頭裡。這個問題不會是相互背離、一翻兩瞪眼的選擇,無論導演選擇哪一種都會提供觀眾發現問題的機會、看待事件的角度。不應該被責備、評判他的攝影立場,這是我認為評論最基本的道德原則”不去扼殺勇於面對社會的媒體工作者那可貴的勇氣”。如同群眾不該對”飢餓的蘇丹”攝影師 Kevin Carte的暴力輿論形成無法彌補的傷害。沈可尚導演在片中立場表示的清楚,我是個看似旁觀的冷漠記錄者,但也是這段生活的參與者。
許多人渴望旅行、渴望看見世界更多的樣貌,透過旅遊節目或實際旅行找到符合想像的滿足;可是如果沒有冒險的成份在,其實過程中除了照片沒有增加太多,也沒有學到什麼,因為這就只是把腦袋裡原本就知道的4D化而已。
大部份的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圈中,一個裝著工作、家人、朋友、嗜好的舒適圈中;並且力求這個圈圈安穩、堅固的將自己團團包覆,不受環境變動刺激、不受傷,在這樣的舒適圈中享受自己喜愛的。這沒有錯,因為閃避不確定感與危險是我們與生俱來自我保護的能力;只不過在選擇這樣生活的同時,是否捨棄了探索未知的勇氣?失去聆聽的能力?
我想,說多了。只是,希望大家能願意給記錄片一個走進你生活的機會;也給自己開拓視野、瞭解社會、學習同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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