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青年之路

吃起司蛋糕、喝藍山咖啡、聽旁人的人生、看錢已匯入你的戶頭，標題如果這麼長顯得迷焦。這篇確實不單獨寫三槐堂，有些移焦卻是我感受到的五味雜陳，也許想說的其實是:生活從來不是單調的旋律。如果可以五感一起說故事感受應該更加濃烈，成為我陶醉不已有魔幻力量的生活韻調。所以，閱讀前先點下音樂會更貼近我想說的情境呦!

曲子是陳銳(Ray chen)2009年在 Queen Elisabeth(伊莉莎白皇后大賽)中演奏的孟德爾頌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中第二樂章。

蘇軾朋友王鞏的阿祖在庭院種下槐樹說:吾之後也，必有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確實王鞏的爺爺王旦成為宰相，後來蘇軾寫下三槐堂銘就是在說王氏的故事。自此，王家以三槐堂為堂號。

蘇軾-三愧堂銘

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陰滿庭。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皇卹厥德。庶幾僥倖，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王城之東，晉公所廬，鬱鬱三槐，惟得之符。嗚呼休哉！

三槐堂老闆顯然是姓"王"，才以此命名吧!以此邏輯如果是我開的店，因為敝姓"張"所以就叫百忍堂吧!

下午兩點半彎進巷弄裡，踏上已讓灰白覆蓋的木質階梯，進門幾乎客滿的座位區傳來不甚和諧的交談聲。在寬大的實木長桌選了背對Bar檯一個左右無人的位置，對面是大約四五十歲的一男一女並肩而坐，左側是大約二三十歲的一男一女相向而坐，只是餘光掃過不特別好奇去觀察在這小空間裡如此靠近的人們。對面的男子停下交談抬起頭看我一眼，我以打擾了的表情回應他的注視，未感到尷尬也沒有再多交會。略過看菜單的步驟，轉身點了起司蛋糕、高山藍山，隨即翻開"錢已匯入你的戶頭"一副來看書的姿態。正值親友道別、搬家與學生段考，在忙碌緊湊行程裡沒有太多悠閒，兩百頁左右的小說，預計在兩個半小時內看完趕赴學生家。

來三槐(ㄏㄨㄞˊ)堂只吃起司蛋糕是可惜的，只喝咖啡也是可惜的，只喝咖啡吃蛋糕也還是可惜的，記得喝下如配角般的水，就會發現水是多麼甘甜。

老闆特意讓蛋糕等咖啡兩者同時送上，端起熱燙的咖啡隨著蒸氣貪婪吸進一息咖啡香，克制想出聲讚嘆的滿足在心裡感嘆著:是虹吸壺才能有的濃烈啊!咖啡還燙卻捨不得吹氣，這麼好的味道怎麼能讓它溜走，像是想吸光所有香氣端著深吸幾口才放下。

名聞遐邇的三槐堂起司蛋糕，冬日裡不會太過冰涼的溫度像朵扎實的積雨雲，輕柔濕潤。嘴裡溫度釋放出濃郁奶香，用舌頭把綿密的蛋糕壓扁好讓它覆蓋在更多味覺細胞上，像浸泡在奶油起司浴池裡。底下的餅乾同樣濕柔卻仍有幾分酥脆，咀嚼後綻放著爽朗香氣。慶幸對面的人們沒有抬頭看我否則溢於言表的美味會使他們覺得我誇張了。令我喜愛的並非只是如此濃烈，而是在濃烈過後道別的乾脆，絲毫不膩口只留下優雅的餘韻。單吃如此，後頭藍莓果醬簡直讓起司蛋糕穿起燕尾服，在淡淡迷人的酸甜果香可以流動又不過稀薄的濃稠藍莓醬裡旋轉著跳舞。

咖啡溫度稍降，總算能喝一口。初嚐即愛的香氣，濃烈卻不過躁的深厚在嘴裡也往四周擴散，風采奪目襲捲後隨即瀟灑的滑順入喉。留下深遠的甘甜，帶著嘴裡心裡的甜把目光回到書中。一來一往之間，每一種味道都有了互相襯托的層次變化。連平淡的水都蛻變出甘甜，讓我想起仁醫裡橘咲第一次嚐到咖啡時狐疑的說:怎麼那麼苦?這是中藥嗎?未來的人們都喜歡這個?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迷戀起這樣的苦?

我想是因為這樣的苦讓無味都顯得甘甜，比甜味劑更單純更無所不在的甜。

一面搖擺著一面寫，又在食物談戀愛...

對面的客人離席後我才抬起頭看看環境，映入眼簾一大幅老披得.步勒哲爾畫的巴別塔(又名通天塔)拼圖頗有威震的氣勢。巴別塔是聖經.創世紀裡的故事，敘述人類想建造一座通天塔來傳楊"人類"名聲的計劃，上帝為阻止人類讓人們說不同的語言，彼此不能溝通各散東西使計畫失敗。想起巴別塔之犬令人感傷的愛情故事...

2009年，是2008年雷曼兄弟破產爆發金融海嘯後一年，是希臘經濟陷入衰退期的開端，前幾年過度借貸累積的赤字。2010年2月政府欠債三千億歐元，無力償債的希臘政府宣布破產。"錢已匯入你的戶頭"在2009年於希臘出版，時隔6年，2015年1月這本書才在台灣出版。不免讓我覺得好奇，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版?

在看過書後也就明白，是"時機"。去年學運後的集體覺醒、一連多起的食安問題後我們開始檢視經濟導向的社會發展，反省自身。而這本小說正好適合此刻的我們，一本小說不會只是說說故事，就像村上春樹寫小說的目的，他說:故事的目的是在警醒世人，將一道光束照在體系上，避免它將我們的靈魂吞沒，剝奪靈魂的意義。

 "錢已匯入你的戶頭"多麼甜美的一句話，為了這句話我們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作者以簡單到極致的故事揭露這個時代人們出賣的"靈魂"，故事節奏緊湊驚悚，人物處於環境中被動微弱的掙扎像你我一樣。最後，我們卑微的認為只要可以呼吸就是最大的奇蹟。

  也許我們無感於自身的困境，但在三槐堂閱讀此書時，周圍人們談論的話題始終圍繞著金錢，工作的麻煩、個性造成的工作困境、經營與投資...不斷迴圈。那時在筆記本寫下:在充斥金錢故事的生活中，我們真的如此迷戀金錢嗎?

還是，我們渴望透過金錢來換取未來的"理想生活"，當下卻不自覺成為賺取金錢的工具失去"生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