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青年之路

夏目漱石在三四郎裡寫道:ㄧ直在學校裡聽課並不會讓你覺得滿足，坐上公車繞幾圈吧!

昨天因為要辦事當天來回台北、花蓮，讓我帶大家搭上車感受日常。

清晨5:55，老公寓裡大大小小仍睡得香甜，踮著腳尖緩緩下樓。路燈的光折了幾折照進樓梯井，不開燈也能看得見階梯模糊的輪廓。

尚未清亮的天空暈染如秋天橘紅的色澤，成排老公寓都暗著，若非三樓大叔的打呼聲低沉透出，靜得死寂了。

旋轉在狹小的巷弄前往捷運站途中，有位像是要上班去約莫35歲的女士牽著機車，離自己住家一小段路後才發動機車噗噗離去。不自覺得揚起嘴角，是種對家人寧靜的溫柔吧!

進捷運站前，從燈還未全亮卻已整齊排上三明治的早餐店拿走一個塞進包包裡，ㄧ面付錢ㄧ面跟老闆夫妻道過早。

追逐著6:30分的火車，車廂全是基隆某高職的學生。ㄧ靠近劃位的號碼，座位上的小男孩立馬讓坐。心裡掙扎著，因為這天的行程需要體力，說聲謝謝後就安穩的吃早餐看書。唉~早五年就會讓你安心做到站了。

沿途不斷想著，究竟搭那麼久的車到學校還有沒有精神早自習，第一節可能也難有好元氣吧?想起以前國高中極度熱愛6:30到學校享受一人教室的時光，然後7點同學魚貫而入再拿出早餐一邊跟大家哈拉一邊吃早餐，覺得自己根本有病。到瑞芳站，全車的高中生集體下車，清一色的制服直挺挺站在車廂走道上有種軍人行軍的錯覺。

學生們下車後，車上剩下的多數是老人跟少少的年輕人，我旁邊坐了一位大叔。拿ipad看歌劇魅影，沒有帶耳機，強迫我也跟著聽。這還能忍受，至少不難聽...但是，後來他看起不知哪部電影一直在槍擊場景，答答答答....答個沒完。抬頭瞄一眼他在看什麼，內容還沒看到就看到簡體中文字幕浮在粗糙畫面上，"看盜版"你採到我的雷!!!Out

於是，我說: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帶上耳機嗎?

他聳聳肩說:他沒有。

回過頭深嘆一口氣後，他默默拿起東西換到隔壁排座位騷擾別人。無限中指想朝他比去...僅管，我試圖專注在自己手上的書以及書寫中，這樣受干擾程度仍讓我有些惱怒。

沿著東海岸下行的火車裡，最幸福的座位是1、5、9...呈等差數列一直下去的數字到41，面海靠窗。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太平洋、小漁村、龜山島，陽光從厚厚雲層找到一點細縫毫不猶豫堅定直行，在海天之間畫著放射狀的線條。就是為了這道光才搭那麼早的車啊!照片連那1/100的感動都沒抓到，有機會你們自己去看看。

行進途中，有位非常年邁的爺爺眼神有些無助走在走道上，對到眼時他拿起手中的一包腰果說:哇怕每虧，尼毀搭啊去喊慢。(台翻中:我打不開，年紀大了手不靈光)

我伸手接過來，在揉到變形扭捏的包裝上找到那U型缺口，快速斯開遞給他。然後，我看到超像小丸子爺爺友藏微笑起來的表情，不過我超困惑爺爺的牙口可以嚼腰果嗎?

約莫十點，抵達位在海岸山脈與中央山脈之間的壽豐，離跟朋友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在車站周邊繞繞開始熟悉這個將來三年生活的地方。火車站出來後筆直馬路兩旁零零落落的有幾攤菜販，小小的賣得種類不多看來是自家種的蔬菜，整理的乾淨清爽放在攤上。路口轉角處有台小貨車算是規模較大、菜色較多的ㄧ攤，上頭擺有幾罐醃製醬菜的玻璃罐，一旁的兩三隻花傘下有6、7位原住民婦女圍坐一圈，就像洪震宇在風土餐桌裡描繪花蓮市場裡的情境一樣，清早農忙過一輪後此刻她們已經喝著小酒、傳出陣陣爽朗的交談聲。

道路中央掛著成串燈籠，上頭提有:台灣東大門。又是花蓮王什麼特殊創意吧!不過，一眼難以看穿背後的意義，只覺得過於嶄新的燈籠綿延與寥無人流的寂涼對比簡直是相互嘲諷難以發笑的畫面。

跟朋友到早餐店吃著早午餐，點杯大杯咖啡(真的是500cc大杯容量)好奇夾了"梅干煎米餅"跟水煎包，煎米餅味道不錯可惜除了正中央一小圈其他都過於乾硬。或許，弄個小碗灑一小搓茶葉沖上熱水就能成為一道獨特的好料理。偏鄉經常看見祖孫相伴的身影，缺席的那一輩大多在外地當移工，應該是阿美族的孩子圓滾滾大眼睛長長睫毛，健康黝黑的膚色給我感覺卻是像看見混血兒的陌生衝擊感。

跟朋友談過後續工作的ㄧ些事宜，熱烈的說起要在工作之餘進行地方文化彙整的想法，正好與我接下來要做地方刊物的想法吻合。起心動念的在記事本上添加許多待辦待訪的事項，可以預見二月到花蓮後除了新工作、新環境的適應，還有這些事可以忙碌。年輕人要完全靜下心駐足在這個地方並不容易，加上工作忙碌，朋友突然感嘆起:有種被困在這裡的感覺。同樣的話，在科技廠工作、在都市工作的朋友也都曾提及，也許，這不是環境問題而是心境問題。

聊完後，突然決定打擾家人，撥了電話給許久未見的乾爹問問他有沒有空，半小時後就搭上車來到海岸山脈山腰許久未來造訪的小屋。老花眼鏡下是:四書，門外的狗在地上打滾，我吃著爆米香喝著又兩杯黑咖啡，聊著佛學、中庸、禪定，可是我呈現咖啡因攝取過度的躁動難以平靜。

看我坐不住，於是乾爹領我走到外頭散步，到隔壁的民宿逗弄怕人的綠頭鴨...

在鄉村就用鄉村模式剛好可以把心理感受到的色彩疊在畫面中，眼睛看的心理感覺的就像這樣悠然柔和的色調。

 落羽松掉落的葉子堆疊得鬆軟，舒適踩著，兩隻狗跟前跟後但對我這生人還是有些提防，可是眼神裡透露的好奇心仍被我看透。

假裝沒發現他們的好奇，不刻意保持距離也不過份熱情，一會兒他們越靠越近。兩隻一直覺得我的手機保護殼"大眼怪"是可以吃的，所以癡癡的望。另外我發誓，小黃狗的眉毛絕對不是前製或後製上去的。哈哈哈哈~~~~

 退休老師夫妻來到花蓮山區養老開了民宿，領著月退俸所以沒什麼想賺錢，民宿不常開放。當下我不減尖酸苛刻的說，他們領的就是現在年輕人繳的。中庸，對我來說還有很遙遠的路...

眺望著中央山脈，再過去就是台中。其實我離家並不遠，年中就挑戰自己開車橫越中央山脈回家，雖然這條路已經走了近百次不過沒試過自己開。

頂著14度，乾爹帶我去吃紅豆冰...

跟我媽一樣，冬天找我吃冰。深深覺得我家的老人們都比我幼稚、童心未泯。只是，這綿綿紅豆真的很好吃

閒暇之餘幫別人管理土地的乾爹到水電行載了綑100尺的塑膠管。我不是一個會主動打電話關心長輩叮嚀他們要吃飽穿暖的晚輩，也不擅長講電話。總覺得那是很空泛須臾的傳遞，所以如果在意對方我往往是直接面對面，可能聊聊瑣事、說說八卦，教他們滑手機一面叮嚀不要滑太久。更多時候只是陪他們過原本的生活，瞭解沒有我的時候他們怎麼過日子，同時感受那歲月凝淬智慧後所展現的從容。

從小遷居多處，所以最近風靡的XX人才知道的XX事，幾乎每個地方都點頭如搗蒜。因此，我並沒有特定具體的故鄉，大概所有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地方都能做為故鄉(偏偏這些地方全都是目前的觀光勝地，還我故鄉來)。決定花蓮的原因三言兩語講不完(每次都重覆這句話)，反正，提到都會說一點原因慢慢拼湊大概就會得到巨大決心的結果，希望有人願意慢慢看出我的心路歷程。

那天跟姐夫、姐吃飯不知道談到什麼，姐夫說:將來7成人口會居住在都市!當下，我沒有反駁，也無法反駁。眼前確實如此，加上全世界大概只剩家人沒對我要去花蓮定居這決定感到意外、困惑了，好像年輕人都應該待在都市才有競爭力、才是力爭上游。可能我就是沒那麼上進，找到一個需要自己的地方比找一個自己立足之地來的舒暢。

前幾天跟兩年前辭去穩定工作到紐西蘭打工度假後返台陷入迷茫的朋友聊天，最後她憂憂感嘆:為什麼離不開台北?這明明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八年了，此刻仍沒辦法離開。

花蓮是一個看不見黃昏的地方，卻是黃昏氣息濃厚的地方。

回程搭車，火車上穿梭著韓國觀光客的碎語，新的客人ㄧ車車來了。然而，這個花蓮可以說的故事仍與20年前相同，可能更少，少得只剩下鯉魚潭、麻糬縣、花蓮王、太魯閣、鋼管紅茶、訂不到車票、慈濟...

晚上7點回到台北，去學生家上課。原本累得想說昨晚不哈拉準時下課，沒想到故事說得更起勁連學生姐姐都一起聽故事。一早住家附近傳來某國中生跳樓生亡的噩耗，原因不明。

親愛的家長老師們，人生短短數十年在我們無法永遠陪孩子們走過每一場風雨的事實上，不要把事情說得太絕對，像是:只要把書讀好人生就順遂、不準談戀愛、、、、不聽他們說話，不相信他們。

教育並非只是把某一件特定的事情做好就好，最最根本是讓他們有勇氣面對各種打擊還能好好活著。還有，孩子們，人生的各種打擊也不過只是讓我們看見不同風景還有不同面貌的自己，唯有你自己可以傷害自己，其他人沒有那種能力，有也是你給他的。

不是要你追求好的生活，只是想要你好好的生活

不要因為太想活的好，而讓日子只是過日子

成為早上服用咖啡晚上服用安眠藥、抗憂鬱藥物的成年人

年輕把營養補給品當飯吃，年老吃慢性病藥物配飯